文 / 范迪安
2006年中国百年水彩画展在中国美术馆展出，孙纯志的《初夏》一画入选，在众多水彩大家的作品中，他的那幅室内水彩画格外引人注目，明亮的色彩、清新的格调、水色交融的技法似清风拂面，让人愉悦。最近，他想出一本集子，寄来了百余幅作品的图片及他所撰写的数篇论文，要我为他写序。这是多年之后，我第一次较为全面地了解他的艺术状况，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初夏》 孙志纯水彩作品 39×54cm 2003年
志纯是我的老同学，大学毕业后即到出版部门工作，一干就是27年。其间编辑出版了大量美术图书，我们还有过合作，比如《当代艺术与本土文化》丛书、《中国当代油画写生》（三卷本）的编辑出版等等。编辑工作的繁杂和辛苦我是知晓的，况且，作为一个社领导，工作的繁忙更可以想见。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在艺术实践上的投入和执着，而且有颇成大观的积累，给人以士多年不见当刮目相看之感。他的绘画已日臻成熟，有了自己的面貌，并且达到了不一般的水平。
志纯的画首先是抒情的。不论是水彩还是油画都注重诗性语言的表达。他的作品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大自然的风景，作品或乡村、或原野、或大海、或民居，都表现了自然之美和人与自然的和谐，散发出一种有感而发、抒心畅怀的诗意。如《新绿》 、《秋意》和《乔木苍天》等等。他作品的另一类是室内的风景，这是他特别的视角和主题。他用明媚的色彩梦幻般地表现出都市生活的情愫，传达出一种浓情蜜意和雅致的温情主义，如《夏意》 、《红沙发》和《悠闲》等。钟情于雅舍与美景，反映出和谐社会中的当代都市人的生活追求。都市生活的繁华和乡村野趣的朴实；现代家居生活的温馨和自然风光的宽广，在他的笔下相辅相成，既形成对应互补，也形成内在的联系，由此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情感丰富的画家。他的自然风景如古典诗词，那样明朗清沏，他的室内风景则似现代诗那么朦胧别致，二者都是激情的产物。
《山水之间》 孙志纯水彩作品 48×56cm
总体上看，志纯的画用笔豪放，简捷明快，在语言上是做减法的高手，对物象具有准确把握和高度概括的能力。看似随心所欲、一挥而就，却是笔笔见功夫，呈现出丰富的内涵。他的作品整体感强，大胆地省略了无关紧要的细部，着眼于画面大结构、大色调和大色块的整体把握，又有精到的细部刻画，特别是富有灵性的精心构图和巧思，使得他的作品有很强的感染力。删繁就简更需要有高超的艺术手段。当今画坛，过分具体的描摹和做加法的画比比皆是，志纯能坚持追求艺术性，始终把艺术性视为艺术的灵魂，从而表现出自己的风范，实属难能可贵。
志纯十分注重写生创作，每年都要下乡，从生活中汲取养分，这无疑是他获取创作灵感的上佳选择，而且他走的是一条写创结合的路子。在富有地域特点的南方山村与海边，他形成了对光和色的敏感。对景写生不能平辅直叙，如实描写，需要有感而发，需要对客观的对象进行主观有意识的处理，写生不是写“真”，是经过自己的理性思考之后的艺术升华。这种在写生中的创造活动才是画家所应把握的正确之道，如实的描写对象，甚至亦步亦趋地跟着对象走，只能断送一个画家的才华。在这一点上志纯是把握得住的。
《悠闲》 孙志纯水彩作品 39×25cm 2007年
多年来，孙志纯既画水彩也画油画，是个“雌雄同体”的画家。清新透明，水色交融的水彩画，和沉厚有力，色彩丰富的油画，同样对他具有吸引力。这也构成了他艺术生涯的特色。画史上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英国的透纳、瑞典的佐恩、美国的萨金特，还有现代的马蒂斯等人，都是畅游于水油之间的高手。水彩和油画虽然表现手段、技法、媒介相异，但用色原理、艺术本质是一致的。完全可以融汇共通，相互借鉴、相得益彰。水彩和油画尤如阴阳的两面，在艺术语言的表达上，可以优势互补，达到异曲同工之妙。
正是因为注重本体语言的表述，因此，不论是水彩还是油画，志纯都能根据画种的不同特点，充分发挥各自的优势，包括工具、材料、技法方面的优长去表现对象。他的水彩，善于把握水性、色性和笔性的特征，画面清新透明，色韵细化入微，水色交融成趣，充满了韵味。在做画过程中强化了水的运用，充分发挥水的融合、渗化、流动的特性。在用色上尽量保持色彩的鲜亮度，控制深色的使用，使作品润含春雨，富有灵性。如《林场一隅》、《闽北阳光》、《风景写意》等等。他的油画受教于著名画家高一呼、谢意佳、林以友、薛行彪诸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理解油画的表现语言，在水彩画明快、轻新的基础上，用重音和全音的色彩表现对象，追求笔触和肌理的表现力，采用涂、抹、刮、擦的多种技法表现对象，使画面浑厚有力。在《夕阳渡口》、《海边小景》等作品中，这种特质展卷可见。
《私语》 孙志春水彩作品 39×57 2009年
志纯是个思考型的画家。长期的美术编辑工作，固然占用了他的主要时间，但也由于工作的关系，他能和全国一流的画家、美术理论家、学者接触，见多识广，提高了自己的眼力和鉴赏力；编书辑画的过程也是博览群书和群画的过程，提高了自己的艺术修养；他还十分重视美术理论的研究，这从他发表的多篇论文中可以看出。这些无疑对他的绘画创作水平的提高是有帮助的。他总是在思考画该怎么画，观念绝不肯落伍，思考如何在时代的语境中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坐标。根据自己的艺术审美取向和绘画特点，选择了重在笔意表现的能表达自己情感和胸臆的意象之路，悟到画不可以太写实，更不可以依附于照片，需要的是才情和技艺。可以大胆下笔，可以纵情姿意，但理性的思考和感性的表现是最重要的，因此他的画有激情、有诗意、有画味。
当代精神与写意抒情相结合是志纯所要走的绘画之路，而选择意象表现的方法也是志纯根据自己的绘画特点选择的正确方法。由此，他也在中西结合方面做了可贵的探索。他的画具有中国式的风范。一方面深入研究西方绘画的传统，学习西方水彩、油画丰富的艺术表现语言。另一方面，将眼光转向东方美学，寻找具有中国文化精神的艺术表达方式，借鉴文人画的传统写意风格，在写生中重在写印象、写感觉、写意气，以此取代被动地和客观地表现对象。他不拘泥于形似，加强意的表达，放松地抒发自己的情怀；他善于借对象去表现自己的个性，借笔意去体现自己的胸臆，都是重心象、重精神内涵和中国传统文化意味的体现。因此，他的作品具有一种精神物化的品质。如《婺源小景》中酣畅的笔意色韵的画法，就极具中国写意画的特色，从树枝的造型笔法也可以看出他曾认真地学习过中国画的笔墨。另外，他的作品中的抒情性，更用中国人特有的参悟和凝神的方式去感受自然之美，去况味山水的意境，表现出东方人特有的审美情趣。
《春风》 孙志纯水彩作品 56×76cm 2012年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精髓。孙志纯亲近大自然，在对大自然的感悟中去寻找创作的源泉，以写意精神传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在自己的感悟中形成个人独特的艺术风格，他的绘画已显现出不一般的深度。翻览他作品汇集起来的画册，南国的大自然风景与都市的生活氛境相辉互映，一种种高级而透明的色泽氤氲浮现，一股明媚而清新的气息通贯不同的丹青篇章，这是他的感悟、发现与创造。
2008年早春于北京